【贾鬼】Never be the same
*一发完结 一万字 黑化的是王琳凯 终于不是小贾
*把之前发过的上篇放在了前面 看过的从分割线之后开始看
Justin从梦中醒来，睡前盖的好好的薄被滑到腰际。醒来后的口渴让他伸手去床头摸杯子，扑了个空之后认命地下床喝水。他从冰箱里拿出冰水一通猛灌，胡乱撸了一把头发。
这是一个十分糟糕的梦。梦里他在黄昏的海边独自散步，天空呈现着诡异的淡紫色。数十米之外有一颗高大的椰子树，但也仅此一颗。椰子树再向前是一片黑色的礁石，在淡紫色天空的映照下这片礁石就像一片望不到头的深渊，吸引着Justin跌入。他一步一步向着椰子树和礁石走过去，突然之间眼前的景色开始坍塌，一片一片下坠，Justin恍惚间以为自己会被砸到。周围的景色彻底消失之后，Justin望见了成片的城市废墟，而废墟交叠的最高处，站着小鬼。
没有比接连几天梦见小鬼更糟糕的事了。Justin回到床上，靠着枕头点了一支烟。看着漆黑房间里唯一的微弱亮光，Justin想起小鬼第一次看见他抽烟的时候说的那句话，万宝路黑爆珠？你这么娘啊？
当时他对着小鬼翻了个白眼。
明明在自己的床上，却觉得自己被人推下悬崖不断下坠。
而推他的那个人，他努力睁开双眼辨别，没错了，是小鬼。
Justin第一次遇见小鬼是在摄影棚里。
彼时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处于上升期，一个是鬼才摄影师，一个是时尚界的新秀。心气高大概是有才气的人的通病，而搭建两人默契的也是才气。
拍摄之前小助理告诉他今天拍的这个人，有点难搞。Justin不以为意，能有多难搞，国内大牌自己合作了个遍，不都顺顺利利。
因为打了错误的预防针，所以Justin此刻烦躁地想把相机丢掉。拍照的时候这个小鬼倒是还算配合，拍完一起看片的时候，要么说这张光没打好，要么说那张角度不好，总之这一组拍下来，小鬼满意的寥寥无几。他要求重拍。
小鬼指点江山的时候Justin就坐在他旁边，他每指点一张，Justin的脸就越黑一点，吓得Justin的摄影助理不断朝小鬼的助理使眼色，却只换来小鬼助理的一个耸肩。她也没办法。
Justin按捺住心中的烦躁，和现场的统筹打了个招呼，拍摄暂停。Justin走出摄影棚，顺着楼梯上了天台，点了一根烟。
正值盛夏的午后，楼前的空地因为烈日的灼烤在视觉上开始折叠。不知藏在哪里的鸣蝉聒噪地嘶吼着，叫出一曲激昂的四重奏。Justin没有戴墨镜，阳光直直地刺着他的双眼，就像千年前东征的十字军长驱直入耶路撒冷那样。Justin转过身躲避艳阳，却看到天台的门被人推开。
是小鬼。Justin内心的烦躁愈甚。
小鬼身上还穿着今天拍摄的衣服，一件印花的运动裤，一件白T，一顶黑帽子戴在头上，漏出几缕脏辫。
“万宝路黑爆珠？你这么娘啊？”小鬼看着Justin的指尖，戏谑道。
Justin没有理会小鬼，转过身继续接受太阳的处刑。他宁愿被晒化，也不想搭理小鬼，这么些年，从超模到流量，Justin拍了多少，就没见过小鬼这样难缠的人。Justin把整个后背留给小鬼，身上的黑T在烈日下快要烧灼。
“哎其实你拍的不错了，换成是别的摄影师我也就过了。可是你不行，你那么大名号，我又那么大名号，咱们得互相成全。”小鬼边说边抚摸着Justin的背，他只是随手安抚，但是他感受到了Justin的颤栗。
Justin挣脱开小鬼的手，发现小鬼看着他的眼神暧昧到泛滥。
再回到摄影棚之后，小鬼出奇地配合，Justin说怎么拍，他没半句怨言。收工之后，小鬼差遣自己的小助理送来一张纸条，Justin打开一看：WeChat 13xxxxxxxxx。Justin看完之后把纸条直接往地上一丢，走出去没几步又回来捡起纸条。
不远处靠着道具箱的小鬼看着这一连串动作，笑了笑。他朝Justin走去，棚里的工作人员已经走得七七八八，剩下的人也在收拾东西，没人注意到他们。小鬼在Justin面前站定，他只到Justin的眼睛，所以他踮了踮脚，凑近Justin的耳边说，晚上等我。
摄影助理在旁边提醒Justin镜头整理好了，Justin后退一步拉开与小鬼的距离，轻念一句有病。
今天的拍摄是棚内，明天和小鬼还有一组户外。Justin感觉太阳穴跳得很厉害，小鬼不只是小鬼而已，至少也是黑白无常。坐在回酒店的车上，Justin突然开口问助理，品牌方给小鬼定的也是同一家？助理点点头，告诉Justin今早在酒店吃自助早餐的时候碰到了小鬼的助理。
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，被品牌方邀请来拍东西，怎么可能不在一个酒店？或者说，自己在怕什么？Justin伸手去裤袋摸烟盒，却碰到了小鬼那张纸条。Justin照着字条上的号码在微信里输入，输到一半又迅速删除。
回到酒店Justin洗了一个澡，水流从花洒里流出拍打着他的背，就像狂浪拍打礁石。他突然想起下午小鬼的触摸，和那句晚上等我。Justin在水流下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，思绪却随着水流不断的翻转。小鬼拍照时不可一世的表情，监视器前指点江山的表情，在天台戏谑的表情，和最后那个暧昧的笑。
要完蛋。Justin在心里默念。
洗完澡之后Justin换了另一件黑T在落地窗前抽烟。
接这个case之前他刚拍完一个日本当红小生，所以小鬼这个case找到他的时候他是不想接的，他已经很久没拍过时尚博主了。他更喜欢拍没有时尚触觉的明星，因为可以任他摆布。时尚博主合作起来通常会耗时一些，但到了小鬼这，变成高空走钢丝。
Justin把烟灰缸放在布艺沙发上，房间里没有开灯，唯一的火光就在他的指尖，窗外一片霓虹闪烁，和他很远又很近。他不断地想起下午时小鬼的触碰，隔着他被太阳烤过的黑T，顺着脊柱而下。指尖的烟不断在空气中燃烧，而Justin没有注意到。烟灰没有对准本来的归属地，直接落到了沙发上，灰烬在黑夜中散成满天星。Justin在烟灰缸里把烟熄灭，发现沙发上已经有了个洞。就像今天小鬼朝他开的一枪，在他心上破了个洞。
晚上等我。不，我不等。
Justin拿上手机准备去酒店的酒吧的里坐一会，走到电梯旁的时候电梯正在上升中，他按了下降。接着他发现电梯停在了他这一层，两扇门从中间缓缓打开，小鬼那张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。
Justin差点当场一口气背过去，他确认过，两个人不是同一层的房间，所以，小鬼是来找他的。
“这么迫不及待，来电梯口迎接我？”小鬼没有走出电梯，站在里面拿手按着开门键。
“想多了。”Justin伸手按了旁边的电梯。
“要出门？”
“和你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看来你不止身体敏感，心理也挺敏感的。”
你认不认识这样一种人？无论内心多复杂，多翻滚，表面上都无比自持。无论内里是幼稚抑或鲜活，呈现出来的都是一副自以为的老成。如果你直视他的眼睛，只要你段位够高，你可以从他的眼神里获得有价值的信息，所以这种人喜欢戴眼镜。好像所有人都觉得，一定要让自己看起来老道又利落，这样在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才会更从容。可是还有一种人，他的出现就是为了撕裂这种假象。
如果你打开一颗椰子，里面却没有椰汁，有三种可能，没有成熟，过熟，坏了。小鬼在电梯打开这一瞬间看到Justin的时候，看到各种情绪在他眼里走过。小鬼开始思考，Justin是哪一种椰子。
另一趟电梯在此时抵达，Justin快步跨入电梯，迅速关门。小鬼走出自己的电梯，看着Justin那趟电梯稳稳地停在了五楼，小鬼又回到自己的电梯，去五楼抓人。
两人不过前后脚的功夫，小鬼到的时候Justin刚点完单单，坐在靠里的位置上看手机。小鬼直接走过去也不客气，拉开Justin对面的椅子坐下。Justin抬眼看看他，没有说话。
“怎么不加我微信？”回答小鬼的是一片沉默，他换了个姿势坐着，继续发问，“我不是让你在房里等我，出来干什么？”
“我凭什么等你？”Justin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——服务生送酒过来了。
“看来你不记得我了啊。”小鬼朝酒单上一指，点了一下自由古巴，看向服务生，“十杯。”
“我们以前认识吗？”Justin语气真挚，他是真的没有任何关于小鬼的印象。如果以前曾经和小鬼打过交道，没道理记不住这号人。
“两年前，S市，the drama的卫生间，你和我。想起来了吗？”
Justin开始回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。那天他喝的很醉，所以他脑子里残留的片段并不清晰，两年过去了留下的片段更是破碎。但是他记得事情的主线，在the drama的卫生间隔间里，他差一点就和一个男的搞了。就差一点，都箭在弦上了，如果不是当时朋友进卫生间来寻自己叫着自己的名字，那一夜就真的荒唐了。
“那个人是你？你怎么认出我的？”
“两年前的时候，你喝的烂醉，但我没多醉。我们亲的时候我抱着你的背，我像今天那样顺着你的脊柱摸下来的时候，你也是今天那样的颤栗，所以我就知道，是你了。”
干。Justin轻轻从齿间吐出，这算什么，一夜情再相会？可当时又没有真的做。
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了，一杯一杯放在两人中间。小鬼端起一杯，见Justin迟迟没有动作，主动去碰了Justin的杯子，“敬重逢。”
Justin见小鬼主动碰杯，突然也就释怀了。都是圈子里的人，无论这个圈是时尚圈还是gay圈，都是一条船的人，这条船是什么法则，自己清楚小鬼也清楚。没有必要防范着，因为不会出任何事。这是铁律，也是现实。
自由古巴喝完之后，两个人又点了别的，喝到快零点才一起离开。两个人都处于半醉的状态，想着就让对方当那个引航员，最终的后果就是，终于完成了两年前的遗留事件。
小鬼陷入睡眠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，你还不错。
回到B市之后，两个人又开始了各自的日程。Justin从洗衣机里捞出来在S市穿的那条长裤，努力辨别被水浸润的字迹，加上了小鬼的微信。小鬼只有两条朋友圈，一条是歌曲分享，一条是黄昏的海边沙滩。
拍照技术还可以，构图不错，Justin这样评价道。
之后的日子，两人各自约过对方出来，有时候是喝酒，有时候是唱k，但无论是什么内容，最后都走向了床上。这种心照不宣的关系，让小鬼开始不再出去鬼混。而当他在酒吧看到Justin和别人搭讪的时候，他发现，自己想要的更多。
海边不可能只有一棵椰子树，它们总是连片的生长着。
小鬼走到Justin身边，冲着那个面容姣好的小男生笑笑，对方识趣地离去。Justin不知道小鬼也在这里，他觉得有些尴尬，但也只是尴尬而已，在他心里，两个人只是床伴，我既然可以有你，那我也可以有别人。
“我不在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吗？”
“你认识我之前你过的生活和我有差吗？”
“没有。但你认识了我。”
“所以呢？”Justin笑了，好像在看一出情景喜剧。
所以呢所以呢，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，最终的解决场地又被小鬼拉到了床上。
在千钧一发的时刻，小鬼附身在Justin耳边询问道：
“你叫什么？”
“Justin啊。”
“我说真名。”小鬼问道。
Justin那天没有再多和小鬼说一句话，所有的情绪都化身在了一次又一次的冲撞中，是警告，是恐惧，也是终结。
圈子里的铁律是不能变的，玩玩可以，可不能当真。自己的一大家子还等着他玩够了回去找个媳妇生个孩子。Justin自己再叛逆，也知道中途可以不按路线走，但是既定目的地必须要到。所以他玩，他放肆，他游荡，但是他从来不敢付出什么，也从未想过得到什么，因为他无法对自己收到的任何情义报以琼琚。
小鬼，越界了。
Justin昨晚之后难得的没有留下过夜，而是起身穿衣服离开。小鬼靠着床头看着Justin套上那件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黑T，too fit to quit.没错，你现在，走不掉的。
“我再问你一次，你叫什么？真名。”
“我叫什么你去网上一搜就有答案，何必问我。”Justin不再沉默，他本来准备好好道别，却被小鬼抢先开口。
“我要听你自己说。”房间里没有开灯，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，清冷又疏离。小鬼不太看得清Justin脸上的表情，因为他站在背光处，就算自己的视线再热烈，Justin也一无所知，黑夜里小鬼就这样放肆地看着。
“那你又叫什么？”
“王琳凯。”
“哦，好的。那，王琳凯，再见。”Justin从床头拿起自己的手机，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。不仅是今夜结束，Justin和小鬼之间，今天也完成了切割。以后你还是你的时尚博主，我拍我的照。你要说王不见王也好，我胆怯也罢，以后不要再见了。
小鬼坐起来喝了一口水，Justin有晚上在床头放一杯水的习惯，但是他今天一口都没喝。小鬼想象着Justin喝这杯水的样子，轻轻一笑。再见了Justin，因为，黄明昊和王琳凯的故事，要粉墨登场了。
上次认真告别之后，Justin称之为认真告别，Justin就再也没有见过小鬼。他以为小鬼是那种执着的人，毕竟几个月的相处之中他们也不全是床上故事，也经常躺一起盖棉被纯聊天。在这几个月里，Justin觉得小鬼骨子里有股韧劲，这股韧劲曾一度让Justin觉得小鬼会是一个难缠的角色。
没想到，这么轻易就甩掉了。Justin心里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失落。
虽然小鬼没有再入过他的眼，但他开始入梦了。
梦里小鬼让他在烈火中挣扎，也曾把他退下悬崖。好几个梦里小鬼对他上演了不同的酷刑，面容冷淡但眼神炽热。Justin在梦里无处可逃，一次又一次承受着小鬼带来的一切。而每一次醒过来之后，Justin都不断地闪现那几个月中和小鬼的种种。
人真是一种有意思的生物，自己才是手握刀锯果决切割的人，此刻却怀着一种我为鱼肉的心情缅怀着过去的日子，就好像所有的坏事都是小鬼做的，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。可是小鬼到底做了什么呢？做错什么了呢？他只不过是在最后一次翻云覆雨的时候问了他的名字而已。有错吗？
有。在他离开的时候，小鬼没有挽留。在这段日子，小鬼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后悔。Justin在自己心里为小鬼的罪行盖棺定论，而一切的源头只是自己连续不断的梦。他固执地认为，梦是现实的写照。
今天再一次从梦中醒来，喝水抽烟想小鬼，老三样没有变。但Justin并不觉得自己在怀恋小鬼，因为在他眼里他们从始至终都是肉体关系，他只觉得自己没来由地陷入了小鬼的怪圈里。为了掩盖他的这份焦躁，他打开手机check邮件，却看到了一封让他更加焦躁的邮件：周三要来拍杂志封面的女星昨天拍戏出了安全事故，杂志方临时邀约了小鬼救急。
怎么又要见小鬼了？他打开微信点开小鬼的对话框，想问问对方临时救急的事，却又觉得没必要，杂志方的邮件都过来了，还能有假吗？正当Justin准备关掉手机继续睡觉的事实，小鬼的微信名那一栏变成了：对方正在输入中...Justin眉毛一挑，这么心有灵犀？但他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小鬼半句话，按奈不住的他发了条微信过去：这么晚不睡玩打字游戏？
对方很快秒回：你好啊，黄明昊。还附带了一个emoji里的恶魔笑脸。
Justin一愣，黄明昊？
Justin随手回了个无聊，却换来小鬼一句周三见。
周三那天一早，Justin右眼皮就狂跳，一向不信鬼神的他归结于前一晚的辗转反侧没睡好。
到达片场的时候小鬼已经化好妆了，正拉了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吃鸡，看到他来了也就抬头打了个招呼，然后就自己继续埋头苦干。Justin见他一脸平常，也懒得搭理，开始准备今天的拍摄。
一组照片拍摄下来，Justin怀疑小鬼正在对他实行无差别报复。无论怎么拍，小鬼就是不满意，已经不是要求重拍这么简单，小鬼要求修改整个拍摄概念，元素和布景，光影和理念，全部推翻。
杂志方的统筹夹在两人中间赔笑，两边他都惹不起，小鬼是不改不拍，Justin是只拍不改。逼的现场统筹暂停了拍摄，整个摄影棚流动着诡谲的气息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不敢出声。Justin在里面呆的压抑，一个人出了摄影棚。
这次拍摄的是后工业时代风格，选在了一个郊外的废旧仓库，周围荒无人烟，一人多高的禾草包围着仓库，就像颈上的细线一步一步收紧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Justin本来想出来抽根烟，但是步入禾草之后他担心会点燃这些草本植物，不都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？Justin就那么站在初秋的禾草里，暮云叆叇，为他遮蔽了阳光，这样一个阴天，实在是一个惬意的时刻，如果没有小鬼的捣乱的话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，踩在禾草上沙沙作响，一步一步踏着生命向Justin走来。Justin知道那是小鬼来了，毕竟现场统筹根本没这个胆子出来寻自己。
“回去拍吧，别站着了。”小鬼在他身后一米处停下，留下了最后的安全距离。
Justin转过身，小鬼还穿着今天的拍摄服装，凌厉的线条利落的剪裁，显出和平常嘻嘻哈哈的他不一样的气质。Justin莫名地从中嗅出了危险，他快步走回仓库。在经过小鬼身边的时候，手腕被小鬼拉住。
“我之前告诉我自己，如果再也没有机会感受到你的主动，我就放过你，我让你走。但是一旦发现了一丝火星，我就不会再让你走了。”
“？”Justin转过头看向小鬼，他不懂小鬼所说的主动是什么。
“黄明昊，留在我身边。”
“无聊。”
“我再问你一次，你最后的机会，你要不要留在我身边。”
“我说不呢？”
“那我就用我的方法让你留下，你以为你走得掉吗？”明明小鬼就站在他的身侧，他甚至都能感知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，但他无法触碰到小鬼。或者说，他无法触碰到王琳凯。恐惧侵袭了他的四肢百骸，自己没有错，自己对小鬼的判断从来都没有错。他有韧劲，他固执，他任性，他是一个得不到玩具就会哭闹然后奋力的小娃娃。
“回去拍吧，你想怎么拍我依你不行吗？”只要你放过我。方面那半句Justin没有说出来，这是他最后的尊严。
“好啊。”小鬼笑了，跟着他一前一后的回了拍摄仓库。
没有人知道他们俩在外面说了什么，只知道回来之后Justin完全按照小鬼说的拍，没有半点异议，一个下午的拍摄终于在黄昏前结束了。
他们拍的是十月号封面，离出街还有一段时间。Justin交代了助理，杂志出街之前不要再接任何工作，他要给自己放个假。
梳理心绪，把自己放到没有小鬼的地方。
那天之后，Justin不停地回想，什么叫做我用我的方法让你留下。他隐约觉得小鬼在计划什么，但是他无从得知。而这一年工作上的连轴转也让他疲惫不堪，于是他选择了给自己放个假。
说是放假，其实他也没去哪里，他只是在家里宅着，过了一段和普通人无异的生活。这样的生活让他轻松，像漂浮在云端，直到小鬼的到来打破他的宁静。
放松的第八天，门铃响了。Justin以为是自己点的外卖到了，懒得穿拖鞋赤着脚去开门，结果门一打开，就看到了拖着行李箱的小鬼站在门外冲他咧着嘴笑。
那一刻，Justin长叹了一口气，然后迅速转身关门，试图把小鬼关在门外。但却传来小鬼的哀嚎，“黄明昊你夹着我的手了！”
Justin转头一看，确实夹着他了。本着人道主义精神，Justin把门打开。小鬼捧着自己的手哇哇大叫，却不忘趁着这个空档快速闪入屋内。
“小鬼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“叫我名字，王琳凯。”
“王琳凯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“不干什么，想你了，过来找你住。”其实来的路上王琳凯编造了一堆的借口，比如房子到期了，比如卫生间漏水了。但是见到黄明昊那一刻，他觉得自己赤裸的欲望不需要隐藏，所有的借口就此作废。
“我不欢迎你。”
“你家那么多客房，你就借我一间，我保证规规矩矩的不逾越。”
黄明昊知道自己甩不掉他了，与其在这和他口舌大战三百回合，不如随他去了。反正他复工之后，王琳凯就必须搬出去了。他把王琳凯的行李箱拎到客房，又给他拿了点药。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王琳凯自己擦药。他的右手被夹到了，红的厉害，完好无损的左手偏偏又不是太顺手，擦药的时候总是弄疼自己。黄明昊看不下去了，皱着眉接过药帮王琳凯擦。
王琳凯的手指纤长，骨节分明，很好看。但此刻黄明昊没心情去欣赏这双手，认真为他擦着药。王琳凯看着低头擦药的黄明昊，眼神里的笑意深到眼底。
晚餐是两个人一起吃的外卖。吃完之后黄明昊就回房看电影了，王琳凯自己把房子逛了个遍，除了黄明昊那间房。
黄明昊看完一部《布达佩斯大饭店》，正回味着影片的色调和构图，外面一个霹雳惊雷。要下雨了，黄明昊起身关窗户。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，扣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。他知道是王琳凯，所以没有应声也没有开门，关好窗子之后躺在床上准备入睡。
门自己开了，王琳凯爬上了他的床。
“回你房间睡，不然明早你会被我丢出去。”
“打雷了，我怕。”王琳凯的声音不似往日的戏谑，带着一丝颤抖。
“那你也回去。”
“我发誓我不会做什么，你就让我在这里呆着吧。”不知怎的。黄明昊竟然从小鬼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乞求。
“好。”他不再拒绝，但是只要王琳凯做出任何过分举动，他还是会毫不留情地踢他下去。
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。黄明昊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好，一夜无梦。而王琳凯也确实没有做什么，只是老老实实地睡觉。
黄明昊起身下床，在客厅里看到了王琳凯。“我叫了早餐外卖，在微波炉里，你热一下再吃。”
黄明昊朝微波炉走去，里面放着一碗云吞面。等待微波转动期间，王琳凯扯着大嗓门问他，今天想做什么。黄明昊认真思考了一下，家里很多日用品快没了，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住，该补货了。
吃过早饭之后，黄明昊带着王琳凯去了家附近一所大型超市。他们不是正儿八经的明星，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，特别是早上的超市一般都只有抢购的大妈，所以他们就这么出门了，没有任何的伪装。
王琳凯一进超市像脱缰的马，这看看那看看，黄明昊看不下去了拉住他，“你难道第一次来吗？”
“对啊，我第一次逛超市，平常要买什么都是我助理买好了送到我家。”
行吧，还真是一小祖宗。
“你最近不工作？天天跟着我混。”
“什么叫混，我这是享受生活。你工作停了多久我就停了多久，向你看齐嘛。”王琳凯嬉皮笑脸。
黄明昊根据自己的采购清单，一样样买好了日用品。这期间王琳凯就乖乖跟着他，还时不时指着某样零食说自己要这个。
黄明昊开始觉得自己看不清眼前的形式。不到十天前，王琳凯还对他发出过骇人的威胁，再之前王琳凯也是一个危险但合拍的床伴，怎么今天的他如此恭顺纯良？
但是后来黄明昊发现，不止是那天的他恭顺纯良，之后的每一天，王琳凯都像一个没脾气的假象，围绕在黄明昊的周围。他们一起去了游乐场，在大雨倾盆的夜晚窝在一起看了电影，一起试着按照菜谱做菜却鸡飞狗跳。
直到某个夜晚，王琳凯的一句话，点醒了黄明昊。
“你觉得咱们最近像不像谈恋爱？你要不要真的和我试试啊。”
果然一切都是假象。
“不要。”
“为什么啊？”王琳凯一脸不解，情绪却并不激动。
“我给不了你什么，我早晚会结婚的。”
“我从来也不图你什么，我就想和你正儿八经谈场恋爱了个心愿而已。”
“什么心愿？”
“和自己喜欢的人谈恋爱啊。我说了你别笑我，我没有谈过走心的恋爱。”
“那就更不行了，这样最后对你不公平。”
“行吧，那随便你。诶咱们要不要出去旅行啊，老待在家里也没意思。”
“你想去哪儿？”
“古巴怎么样？挺神秘的，而且免签，中国人又少。”
“你是不是Havana听多了...我就说你这几天怎么老听.....”
“哎呀去不去啊，多好一地儿。”
他们到达哈瓦那的时候，正下着雨。雪茄味裹挟着加勒比海的湿气扑面而来。
王琳凯打了一辆车，把事先定好的民宿地址给司机看，司机开着老爷车慢悠悠朝着地址开过去。黄明昊懒，所以从民宿预定到旅行攻略都是王琳凯做的。他带着王琳凯，王琳凯带着脑子，他们就这么来到了这个充满着革命、雪茄、朗姆酒、老爷车、海明威、格瓦拉的加勒比乌托邦。只不过这个乌托邦，上网不太方便，WiFi没有普及。王琳凯索性说，就过几天与世隔绝的日子吧，也不买手机卡了。
回到民宿之后两个人开始睡觉倒时差，照例他们还是睡在一个床，但任何事都没有发生。小鬼这么久以来的守规矩，让黄明昊开始思考，自己是否可以不要那么决绝，尝试着拥抱他一次。
第二天两个人就开始去哈瓦那旧城游览，喝了甘蔗汁，还去了海明威笔下的五分钱小酒馆。在酒馆里他们喝着最正宗的Havana club，黄明昊借着微醺说，其实我不讨厌你，只是很多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。你很勇敢，但是我怯懦。
王琳凯听了这番话笑笑，继续喝了一口酒。
之后王琳凯租了一辆老爷车，带着黄明昊去了海滨城市巴尔德罗。在黄昏的海边，黄明昊发现眼前的景象和自己曾做过的梦有几分类似，但也不全是。他笑着对王琳凯说，我梦到过这里，但是在我梦里你把我推下悬崖了。换来王琳凯一句，瞎扯，我怎么可能会在这么做。
回到哈瓦那之后，他们的旅途接近了尾声。黄明昊开始收拾行李，却发现自己的护照不见了。找了半天也没找到，他只得询问刚买晚餐回来的王琳凯。
王琳凯却给了他一个让他崩溃的答案。“你的护照我丢了。”
“你疯了吗？为什么？”
王琳凯走过去，轻轻摸着黄明昊的脸颊，我说过了，我只是想用我的方法把你留在我身边。
“没有护照我照样回去。”黄明昊冷静下来，恢复了正常思考，大不了去大使馆补办，多费些时间而已。
“你回不去了，不信你上网看看，我买了张本地的卡，我给你开热点，你看看。”
黄明昊的手机刚一连上网，邮箱和微信就炸了，消息从一周前开始不断刷屏。他一条条消息看着，渐渐理清了脉络，也渐渐陷入了绝望。
黄明昊突然懂了为什么在他的梦里，四周坍塌之后小鬼会出现。
小鬼毁了Justin。
当初在仓库那组小鬼死都不配合的照片，后来他妥协了按照小鬼的意思去拍。结果被人指出是抄袭，从构图到光影，从布景到人物，和一位挪威摄影师两年前的作品一模一样。这位摄影师Justin不认识，想来只是一个不出名的小家而已。但能被这样渲染到满城风雨，背后一定有人推波助澜。
他抬起头看向小鬼，“为什么。”
“我说了，我只要你在我身边，你回不去了。”
是的，他回不去了，一周的杳无音讯，被大众默认为是抄袭之后的逃避，公司联系不到他，家人联系不到他。他在邮箱里看到了公司发的解约声明，即日生效。他现在百口莫辩，就算回去了，也无力回天。
你永远不知道人心能有多恐怖。
Justin感觉自己就像穿着单衣站在瑞雪里，四周没有人，他没有来路，也没有去路。小鬼再一次的触摸把他从恐惧中拉回来，他惊恐地跑向门口，却发现门被反锁。他不停得撞击着门，却一次比一次绝望。
“我说过了，我只要你在我身边。”
小鬼好像只会说这句话。他不再是那个笑着和他打闹的王琳凯了，是小鬼。
“你是变态吗？”黄明昊发出绝望的询问。
“我是。”小鬼蹲下身和黄明昊齐平，轻轻吐出一句，“我是只属于你的变态。”
Justin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中学时代看过的一首诗：
我凝视
凝视每个人的眼睛
直到看清
彼此的深浊和苦痛
我知道我是河流
我知道我身上一半是血浆一半是沉沙
在滴血的晚风中分娩
谷底走出一批湿漉漉的灵魂
向你索取通道
这些纤夫
纤夫的面孔
是一朵朵黑色粗壮悲哀的花
凶狠地围住
诗人纷乱的心灵
我，预先替世界做出呼吸。
Justin耳边回荡着那句“我是只属于你的变态。”在这个满是椰子树的国度，他绝望地闭上了眼。
FIN.
最后的那首诗，来自于海子
热度过200的话考虑写个续篇圆回去。。